林婉兮的手指死死掐进掌心,指甲陷进肉里的疼痛让她保持清醒。
上一世根本没有这回事。
所以,只能是柳依雪撒谎。
“我不信,你再去查一遍。”
霍亦铭眉头紧锁:“这种事怎么可能造假?!”
那为什么上一世没有?!
林婉兮差点脱口而出,硬生生咬住舌尖。
她伸手去抢孩子,“把睿睿还给我!”
“婉兮,别闹!萌萌还在医院等着救命!”
霍亦铭侧身避开,大步往外跑去,飞快上了车。
睿睿吓得大哭,小手拼命朝她伸:“妈妈!妈妈!”
林婉兮追到医院时,手术室的灯已经亮了。
她大脑一片嗡鸣,眼睛都充了血,疯了一样就要将自己的孩子救出来。
“我没同意他捐骨髓,我没同意!”
柳依雪却一把跪在她面前,哭得梨花带雨:“婉兮,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……可萌萌才四岁啊,只有睿睿才能救她了……”
林婉兮恨不得甩她一巴掌,刚挣脱开她要冲进手术室,颈后忽然传来一阵剧痛。
她难以置信地回过头,只见霍亦铭站在身后。
“婉兮……”霍亦铭抓住她的肩膀,眼里满是痛色,“对不起,我以后一定补偿你们……”
醒来时,窗外已是黄昏。
霍亦铭坐在床边,见她睁眼立刻凑上来:“手术很成功,睿睿没事,在隔壁休息。”
林婉兮猛地坐起,眼前一阵发黑。
她推开他,跌跌撞撞冲向儿科病房。
睿睿躺在病床上,小脸苍白,手腕上还留着抽血的淤青。
见她进来,孩子哭得撕心裂肺,所有的委屈都尽数显露:“妈妈……疼……”
林婉兮一把抱住他,指甲掐进掌心。
霍亦铭跟进来,低声道:“萌萌那边还需要人照顾……”
“滚!给我滚!”
林婉兮哽咽着,头也没抬。
睿睿也发抖地把整张脸埋进妈妈怀里,不肯看他。
霍亦铭僵在原地。
他最后还是走了。
自此之后,霍亦铭发现,林婉兮变了。
她变得什么都不争了。
以前她会在意他给萌萌买的奶糖比睿睿多,会因为他把厚被子借给柳依雪而红着眼眶不说话,甚至会在他承诺“下次一定”时,眼底闪过一丝失望。
可现在,她连眼神都懒得给他。
就像现在——
“睿睿上学的事,我托了关系。”霍亦铭把入学申请表放在桌上,试探着开口,“不过今年名额紧,可能得先让萌萌上……”
他等着林婉兮像从前一样摔碗砸盆,或者红着眼睛质问他“凭什么”。
可林婉兮只是点了点头:“行啊。”
她甚至没抬头,手里继续缝着睿睿书包上脱线的带子,针脚细密整齐。
霍亦铭胸口莫名发闷。
更让他不安的是电视台的事。
那天林婉兮在河边救了落水的台长女儿,对方感激不尽:“林同志,台里正好缺个播音员,你来吧!”
站在一旁的柳依雪羡慕得眼睛都红了。
晚上霍亦铭搂着林婉兮的腰,还没开口,就听见她说:“让柳依雪去吧。”
“你……”霍亦铭惊得松开手,“你知道我要说什么?”
林婉兮笑了笑,那笑容淡得像晨雾:“没关系,就让给她,反正我去了也没用。”
霍亦铭突然觉得心慌。
从前她为了睿睿能上学,能红着眼眶和他吵三天三夜;
为了工作的事,能绝食抗议;
现在却像一潭死水,扔再大的石头也激不起半点涟漪。
他知道大概是捐骨髓的事伤了她的心,不过他们夫妻感情好,这也不算什么大事。
于是他绞尽脑汁地想着法子哄她,可还没想到,这天傍晚,柳依雪就披头散发冲进来,“扑通”跪在他们面前。
“婉兮!求求你让亦铭跟我生个孩子吧!”她哭得撕心裂肺,“我娘家逼我嫁给五十岁的老光棍,说我一个寡妇带着个女儿老了没依靠,除非我能生个儿子……”
霍亦铭难以置信,立刻拒绝:“嫂子!这像什么话!”
他下意识看向林婉兮,却见她正在给睿睿系鞋带,连头都没抬。
她记得,上一辈子也是这一幕,柳依雪哭着要跟霍亦铭生孩子,她不肯,觉得太荒唐。
霍亦铭也拒绝了柳依雪,可后来却为了弥补柳依雪,带着她和女儿随军生活,只把她和儿子留在乡下。
如今她连霍亦铭都不想要了,连生个孩子算什么?
所以,林婉兮系好鞋带,拍了拍睿睿的屁股让他去玩,这才平静道:“好啊。”
满室死寂。
柳依雪的哭声戛然而止,连霍亦铭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。
“婉兮!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?”他猛地站起来,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。
林婉兮平静地看着他:“知道啊。她是你大哥的妻子,你承诺要照顾她一辈子。”
她顿了顿,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,“难道你忍心看她嫁给老光棍?”
霍亦铭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声音。
刚要开口,柳依雪突然开始“砰砰”磕头,血迹在地板上晕开:“亦铭,算我求你了,我只要个孩子!生下孩子我立刻带着萌萌走得远远的!
“我发誓……就这一次……以后绝不再来打扰你们……”
“就这样吧。”林婉兮一锤定音,“今晚就同房。”
霍亦铭如遭雷击。如果他看到林婉兮和别人……
光是想象就让他嫉妒得发狂。
可她怎么能……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把他推给别人?
“婉兮……”他想抓住她的手,却被她轻巧地避开。
“我去收拾客房。”她转身往卧室走,背影挺得笔直。
霍亦铭站在原地,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慌。
他安慰自己:婉兮那么爱他,绝不会离开的。
这不过是她赌气的方式……
对,一定是这样。
夜深了,客房的木床发出不堪重负的“吱呀”声,柳依雪刻意压低的呻吟透过薄薄的墙壁传来。
林婉兮坐在窗前,月光透过窗帘缝隙,照在床头褪色的“喜”字上。
那是他们结婚时,霍亦铭亲手贴的。
她想起新婚夜,霍亦铭掀开红盖头时眼中的惊艳,想起他喘着粗气在她身上耕耘时说“我会对你好一辈子,婉兮,我霍亦铭说到做到”的郑重。
那些誓言像一把钝刀,在她心上来回磨着。
“妈妈……”睿睿不知何时醒了,小手轻轻擦过她的脸颊,“不哭……”
林婉兮这才发现自己流泪了。
她握住儿子的小手,勉强扯出一个笑容:“妈妈不难过,妈妈是开心……开心终于可以解脱了。”
墙那边的动静更大了,柳依雪故意提高音量叫着霍亦铭的名字。
林婉兮把睿睿搂进怀里,捂住他的耳朵:“睡吧,妈妈给你唱歌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,却盖过了隔壁所有的声响。
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。
晨光微熹时,林婉兮将最后一件衣裳收进行李箱。
睿睿揉着眼睛坐起来,看见母亲在收拾东西,小声问:“妈妈,我们要走了吗?”
“嗯。”林婉兮摸了摸儿子的头,“去个更好的地方。”